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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好兆头】关于创造与被创造(路西法/克鲁利)-上篇

Summary:

短篇集《天堂已读不回》的第三篇。关于路西法,或者说晨星的一些事。为了方便阅读,分为上下两章。

天堂叛军的领袖安抚他战败的军队。
在火湖边,他同天堂的使者对话。
以及最重要的——他如何看待那条蛇,他的作品。
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
路西法注视着那迟到者离开。

 

他不太喜欢这种意外。事实是,他的军队现在受不了任何来自天堂的新鲜刺激。战败的屈辱尚未能被他们消化透彻——遭到一路追撵,淌着陌生的血,最终在这片新的焦土上灼伤自己。这一切之后的惊惶尚未平息。

 

当时,在硫磺与烈火当中,堕天使的领袖重新苏醒,周遭就是他盛大的失败。而我需要抚慰他们。他阴沉地想道。自然,不是用仙乐,或者任何属于上帝的造物。那些美好之处在开战之前就被他所一一摈弃。他们哭泣,因为疼痛,因为意识到自己已犯下不可回头之罪行。这罪行的下场使他们恐慌。

 

路西法于是思考他该如何处置这样的恐慌——重新锻造希望?绝无可能。他要承认绝望,承认一切的不可逆转,将各自身上披挂的罪行落实。然后,在绝望带来的安静当中,他要对他们阐述这些罪行为何仍然值得称道。

 

“我们无需胜利,”他说,将折断的战矛拄在身旁。“因为我们的反抗本身就是一次胜利。我们证明了一件事:她的造物并非全然驯服,只庸碌地侍奉于她一人。在所有的天使中,我们是胆敢做出选择的那一群。这需要行动的勇气,与判断的智慧,而后两者不需要她的祝福也能为我们自己所用。”

 

这段话压下了一些喧哗。变节的天使们将目光从他们的伤口上挪向他。路西法耐心地等待着,直到人群中最后一点啜泣都被羞愧地吞咽下去。

 

“那么,我们炮制了美德吗?不。我们就是美德。那时,我们曾是美德而不自知。难道不是这样吗?她的一切创造,都需要借由我们才能得以展现。凭什么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,却要披上她的名义?我们建造了星辰,将光亮悬挂于天际,也是我们拉下夜幕,为这一切唱诵圣歌。我们那时为何而快乐?因为崇敬她,还是因为我们自己的创造?”

 

那折断的矛尖被他指向灰暗的天际。他的军队开始窃窃私语。这是一个好现象。他们找回了一点熟悉感——在更大的群体中,在同类里,在某个更敏捷、更权威的思想之下,找回他们应待的位置。

 

其实都一样。他们渴望的不是自由,路西法从最开始就发现了这一点。他们渴望被教导,被引领,被灌输,以及,当然了,更多的

 

从前他们是满足的,在她的座前,认为自己是最完美的造物。而他,由于比他们更早,也更受喜爱,因此能看出眼前的匮乏。于是他告诉他们:你们并没有得到她全部的爱。你们得到的不是最多的,最好的爱。不,不,别看我,我也没有得到。谁都没有得到。但她的确打算把这些爱给出去。给谁呢?让我们等着瞧吧。

 

彼时他们也是这样窃窃私语,因为共同的不安而聚集在一起,翅膀挤挤挨挨,天堂透明的议会厅地板上全是羽毛和焦躁的倒影。但最后,他们总是会望向他,因为他提出了这样的担忧,他暗示了这样的焦虑,所以他们期待他能够解决他提出的问题。

 

那灿若晨星的天使这个过程。他爱他们惴惴不安的目光,以及它们被聚集在他身上的样子。无论他日后的下场如何,他当时有自信他懂得如何去爱。爱是当他感到愉悦,充盈,就像他第一次在她面前展开六翼,他能感受到她的注视,在那个时刻,他认定这视线不可能挪开,因为他的完美无可辩驳。

 

“而看看我们身处何方。”路西法指向那些燃烧的火湖,以及远处看不清明的地下荒原。“我们曾在距离她最近的地方,云端之上,那是被她认可的神圣之地。如果只是败仗一场,为什么还要费力把我们驱赶至此?我们果真招致了她的愤怒,为什么不直接摧毁我们,将她宣称自己给予过我们的一切尽数收回?”

 

他走下高地,身后受伤的翼骨长出新肉。属于天堂的羽毛被血和灰尘覆盖,他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它们,不论他曾多么悉心的呵护过那上面的每一根。他的军队敬畏地后退着,为他让出一条小道。路西法伸出手——它们已经成了黑亮的指爪,分不清是羽毛还是鳞片的质地一路延伸到他健壮的小臂。有天使惧怕地吸了一口气。但他似乎毫不惊讶自己的变化。他用它抚摸士兵磨损的铠甲,拨开他们被弄脏的头发,拔出他们手里已故战友的长剑,注视上面干涸的血。

 

“因为恐惧。”他轻声说。“她害怕我们,因此将我们驱赶到离她最远的地方。我们不是她的失败,我的朋友们。我们是她的伤痛。是她从未出现过的梦魇。而这应当是嘉奖。至于她为何不将我们彻底毁灭,因为有些事连她也做不到。她不熟悉她自己的造物。她从来不了解我们,这就是她爱的真相——无知。我们不需要这样的爱。”

 

新生的恶魔们寂静了几秒,随后欢呼起来。不代表他们真的得到了抚慰。路西法看着他们想。他们只是太需要有东西值得欢呼了。这刚刚建立的信念如此脆弱,他还需要他们为他做那么多事,就像天上一样。他不想任何事出错。

 

现在,魔王坐在自己的王座上,层层台阶在他脚下铺展开来。他已经用最快的方式打发走了那个迟到的家伙,但后者无疑仍然引起了骚动。他当然能看见他的部下们如何近乎本能地扑向那个家伙,这其中的狂热使他很不爽

 

这些都会被消除的。他看着四下新搭建的廊柱想道。所有的渴望,哪怕只是抬头看一看天空的渴望。都会消失殆尽。他会让它们消失在他部下的眼睛里。这才是真正的反叛——不是为自己没得到的东西而发泄怒气,而是主动丢弃那些曾施舍给自己的,被长期默许的习惯与优待。他不愿再用她给他的任何东西。他的追随者也必须做到这一点。

 

就从那条蛇开始。

 

那是个不错的例子:一个近乎完美的天使形象,如何被他夺走所有圣洁的标识,成为这个新环境的第一个造物。

 

也许他有点太着急了。地狱之主看着他披风的那块缺口思索。他甚至没来得及问那条蛇为什么到得这样迟,路上是否又看到了什么新的动向。当他看见那红发的堕天者时,他只想……改变他。

 

不,纠正他。像把错误的星核点燃,然后看它们燃烧成为更新,更永恒的东西。创造的前提是毁灭。路西法嘟囔道。他觉得他靠自己学到了不错的一课。而教具也很听话。

 

命名这件事让他感到他应该为他的第一个造物做点什么。像一种古怪的责任感。魔王摆了摆头,想要甩脱这种感觉。他烧毁又重新生长的金发摇晃着,落在肩头。

 

那条蛇很特殊。他想道。而后者还不清楚这一点。说实话,他甚至怀疑那条蛇能不能完成他的吩咐。

 

也许他不会回来了。路西法呼出一口气。这个认知让他心里生出一点怒意。蛇——克蠕戾——离开的样子与逃跑无二。他的第一个造物迫不及待地离开了他。没有敬畏,没有感激。蛇应该对他再三行礼,赞美他的功绩,而他会注视着那条蛇,就像……

 

就像注视着他。

 

不。魔王烦躁地站起身,在他的王座前踱步。比那更好。比更好。他不会允许自己重复已知的错误。她的错误。他会是一个更伟大的创造者。而他的作品也必然更加优秀。

 

然而除此之外,克蠕戾身上仍然有什么让他隐隐不安。

 

路西法走下阶梯,检查工程的进度。玛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这个从前就把自己埋在设计图纸堆里的家伙。宫殿盛大辉煌,倘若顶上仍然沐浴着阳光,也许能映出更炫目的色彩。这是天国的建筑,毋庸置疑,路西法不反感这个。他认定这是一项新的证明:昔日乐土中并非有什么不能被复刻,何况他早就争取到了整个天堂最优秀的建筑师。难以想象以后顶上那些傻瓜要怎么造房子,用云堆吗?祝他们通通掉下来。

 

几个堕天使正从火湖里把一根长而发亮的金色锁链拖拽出来。路西法认出了那是什么。他驻足观看,直到那些忙碌的脚步因为向他行礼而停下。

 

“别管它了,亲爱的朋友们。”他挥了挥手。“你们有更值得的事情去做。”

 

他们于是听命离开,个个都十分满足的样子。路西法觉得有点好笑。他当然知道权威的力量,他一向如此,只是他低估了权威在灾难中的影响力。也许他该让他们多受受伤,像那条蛇一样,无伤大雅,但足够使他们对他的崇拜不断膨胀,直到压垮他们的枯萎的花冠与颓败的翅膀。

 

路西法走近那条锁链。天堂的产物。他试着碰了碰,锁链对他毫无反应。周围没有别的人,魔王独自沉思,宽大的翅膀拖曳在身后。

 

他认识它。也认识它的主人,当然了。

 

当时他刚刚从天幕之上坠入湖中,身上还套着天堂的战甲。它们阻止了他爬上岸边的努力。于是路西法——那时还是晨星——只能看着他盾牌上雕刻的天国纹章被缓慢融化,而那曾经能看到敌人面孔的光洁盾面,只映出他在坠落中烧毁的面貌与伤痕遍布的躯体。

 

他愤怒地挣扎着,但仍然直坠下去。曾经歌咏圣意的喉咙吞下火焰,它灼遍了他,每一寸羽毛,直到他放弃原先的意图,允许它吞没他,消化他,最终成为他的一部分。

 

晨星从未幻想过失败,更不知道失败意味着这样可怕的灼烧。他的党羽在他周围纷纷落下,一道雷霆之后,成为湖面上的浮尸。他扯拽着它们,直到自己借力平安上岸,精疲力竭地在熔岩上爬起身。

 

他发现有人在等他。

 

同样,对方也身披战甲,矛尖和长靴上都沾着血。显然是得到指令之后,直接从还未清扫干净的战场上降落下来的。

 

加百列露出一个效率至上的表情。他没有像从前一样对晨星行礼,只简单地点了点头。

 

“例行公事。”他笑了一下,向后者伸出手。

 

晨星没有理睬这个。方才在坠落中饱尝的绝望与恐惧似乎瞬间荡然无存,被他扫除到加百列看不见的地方去了。他轻蔑地掸净盔甲上的灰尘,尔后站直身体,破败的翅膀滴下血珠,仿佛刚刚经历过一次深红的飞行。

 

“我以为他们会派更好的人来。”晨星说。他看见加百列将一串崭新的锁链背在肩上。这是用来拴住新生的行星的,他记得。那些金色的链条规整地绷紧,在星轨运行时发出清脆的声响。它们象征着毋庸置疑的正确。

 

“已经结束了。”加百列做了个和平的手势。“你的战争。目前就是这样。”他看了看周围,似乎想点评两句,但最后什么都没说。“你要看一遍公文吗?”他没做出打算拿出任何东西的动作。

 

晨星看了他一会。

 

“你从来只懂这个,是不是?写报告,作宣讲,然后拿过来给我盖章。把自己包装成一个忙碌又可悲的家伙。”他走近加百列,后者似乎是出于嫌恶地退了一步。“那上面写着什么?可耻的背叛?必定的失败?”

 

“事实上,”加百列平静地打断他——他胆敢打断他。“还有一些别的。你比我更擅长搬弄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,晨星。也许你能写得比我更好。”他谦逊地笑了笑。“总之,我们最好速战速决。你知道这种事,统计人数的活总是最难干。”

 

身负使命的天使长取下那根锁链,在败军的将领面前,调试镣铐扣环的松紧。似乎出了点问题,有一节的承接处卡住了。

 

“你才是那个叛徒。你们所有人都是。”晨星突然开口。他劈手夺过加百列手里的锁链,找到正确的位置,轻轻拉扯。一声脆响,扣环听话地弹开。他嘲弄地看了一眼加百列。

 

“你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杀死同类。而她会给你们的杀戮找到更好听的名号。论功行赏的时候,你会站在我的位置,是吗?我猜是的。”

 

他将左手的手腕放进扣环中央,看着它听话地自动闭合。

 

“等到那一天,你最好穿得好一些,加比。你最好值得那个位置——哪怕我已经丢弃了它,也不能说明你足够格。”他拖拽那根锁链,把自己拉得距离加百列更近一些。“你将永远捡拾我剩下的荣光。这是你的命运,你往后永生的真相。当你回去,记住这个。”

 

“所以还是关于全能的主。”加百列漠然地听完晨星的警告。“你掀起一场战争,背弃你的同伴,欺骗他们与你同行,最终落到这里。你真的觉得你能同她匹敌?”他似乎好奇地眨了眨眼睛。“你干了一件蠢事,晨星,而且不仅仅葬送了你自己。这下很多部门都要重组了。没有你,我们可怎么办?”

 

加百列摊了摊手,向晨星递去一个开玩笑时的那种默契眼神。他走上前,确保晨星的手腕已经被锁住,然后拿起锁链,走出一段距离,把另一头固定在岩壁上。

 

“刚好确保你飞不出去。”他表示。“当然,计算可能有一点偏差,毕竟玛门在你们这儿。可能这就是最大的不便,你把很多不错的天使都挑走了。”加百列露出一个讨价还价的表情。“当然,这些也只是程序,关于你在底下要做的事,他们还在商讨——”

 

“——我当然能。”

 

“什么?”加百列礼貌地停下了。

 

“我当然能与她匹敌,你这白痴。”晨星往上看了一眼,更多的同伴正在坠落。无数火焰样的东西,裹着尖叫和嘶鸣从上面砸下来,滚烫的湖面时而发出巨响。

 

“但这不仅仅是一次较量。你清楚这不是。你应该感谢我,加比。我的战争拖延了一些事情的发生。现在它很快就要发生了,而没有任何事能阻止它。”晨星低声说。“你也在那次会议上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。”

 

加百列皱起眉头。“一些新的造物。”他说。“当然。主的意愿。可惜你看不到了。”

 

“她它们。”晨星用一种强压着不耐烦的语气说。“这些未出世的东西。她爱它们。”

 

天使长耸耸肩。“所以呢?她爱一切。只是不知道还包不包括你。”他补充了一句。“你们。”

 

“她将爱它们。胜过爱你们所有这些无聊的家伙。你们也会为它们服务。然后她会忘了你们。”

 

“就像忘记你一样?”加百列问道。“比喻意义上的。当然。你给我们惹的麻烦足够难忘了——但你懂我的意思。”他看看锁链,又看看与之相连的晨星。“你从最开始就不该质疑她的爱。”

 

晨星沉默了,不是无话可说的那一种。他看着加百列,好像从来不认识他。

 

“你根本不在乎,是吗?”他缓慢地说。“你不在乎这个。你们全都不在乎。”

 

“神之爱是恒定不变的。”加百列回答。“试图增多或者减少它都毫无意义。”

 

“这整件事都很好笑,加比。”晨星看着湖面。“她留下了最不在意她的一群傻瓜。而你们只要每天有事做就很满足了。”

 

“不,她留下了懂得尊重规则的天使。”加百列看了一眼晨星目光落下的地方。“也许问题出在你不该滥用你得到的东西。”他笑了一下。“爱,权力,躯体。你是怎么让他们围着你团团转的?”

 

晨星猛然看向他。有几秒钟,加百列以为他会扑过来,用他最后那点残存的力气试图做点什么。但最终晨星什么都没做。战争真的结束了。

 

“我会创造出新的东西。”晨星说。“不借助她的力量,不以她的名义而创造。”他走了几步,锁链拖在身后。“我的造物将与她的匹敌。但我不会毁掉它们。不。”他向冥冥中的什么人保证道。“我会让她看见它们的鄙陋之处,那也是她自己的鄙陋之处。那时,她将后悔创造了它们,并亲手为它们送上毁灭。”

 

“锁链会自己脱落,在合适的时候,可能等我们统计完吧。”加百列看了一眼天上。“我喜欢这个工作的原因之一就是我不用对你解释太多。这些你比我更清楚。以后我们应该弄个梯子,你说呢?飞上飞下太累了。”

 

没有更多对话,天使长展开他的翅膀,离开了地狱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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